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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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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⑦

臺風尾巴掃過以後, 景城的夏天也比往年結束得要早。

季清羽忙裏偷閑,看了眼手機裏的微信,是馮成則發來的:【可能要晚點到。】

他二十四歲那一年回國接手易升, 到現在也才四年,資歷並不算很深, 他也很忙,三天兩頭出差, 光這一個月, 已經是第三次, 不過每次時間不算長, 回來後都會來她的公寓留宿。

她有些想笑,怕被同事看到,喝水掩飾, 低頭回覆:【好耶[轉圈][轉圈][轉圈]】

“清羽,喝什麽?”

同事喊了她一聲:“茵姐請喝奶茶!”

季清羽接過同事的手機, 遲疑道:“要不我喝冰拿鐵吧?”

“都快四點了, 喝拿鐵, 不怕晚上睡不著哇?”同事聳肩,“我上次喝紅茶拿鐵, 淩晨三四點才睡。”

“反正明天不上班呀。”季清羽笑嘻嘻地說, “晚點睡沒關系的。”

部門加上經理也就七八個人, 周五下午的心情總是很好。

除了喝的, 經理還點了披薩。

幾個人在茶水間分食,季清羽一邊喝咖啡一邊聽同事閑聊, 他們戲稱這是坐牢放風。

“我剛看到財務那邊在說last day什麽的。”有個同事問, “是誰要離職啊?”

“筱珺啦。”

季清羽也很驚訝,她對這個財務同事有印象, 人很好。

“都是男人惹的禍。”同事壓低了聲音,“她前年來的,公司搞拓展時被易彬追嘛,兩個人就在一起了,感情挺好的,但……她之前好像是闌尾炎吧,做小手術,易彬沒在,然後拜托路晟幫忙,路晟媽媽是醫院護士長,總之,不知道怎麽回事,路晟也喜歡筱珺,挺糾結的,那易彬跟路晟還是關系很好的朋友。”

“這個我知道,前陣子鬧得沸沸揚揚的,好像還打架來著,部門幾個領導也很煩,找他們談話。”

另一個同事唏噓,“易彬是業務骨幹,路晟技術又那麽好,公司不會輕易放他們走的,最後搞得筱珺裏外不是人,她自己受不了走的。那些人還說她是紅顏禍水,無語死了。”

季清羽眼瞼低垂,捧著那杯咖啡,冰塊化了,杯壁上都是水,她的手心也是冰冰涼涼的,凍得她在這秋日不由得瑟縮。

“散了散了。”

經理茵姐過來,“少說別人的事,快去工作,下班都早點回家。”



六點下班,在公司多待一分鐘,那都是對自己的不尊重。

季清羽飛快打卡,這大廈全都是大小公司,電梯就那麽幾部,稍微來遲一點,可能等電梯都要很久。才擠了進去,她的手機振動,本來只是想隨意掃一眼,見是馮成則發來的消息,她立刻解鎖點進微信。

馮成則:【在樓下。】

這三個字讓她唇角瘋狂上揚。

她鎖屏,目光灼灼地盯著電梯數字在下降,心跳越來越快。

電梯門一開,她一秒鐘都沒耽誤,飛奔出去。下班時間,這一塊哪哪車都多,她環顧一圈,很快在地面停車場看到了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。

車內的人似乎也看到她了,推開車門下了車,就那樣挺拔地站在車旁等她。

她顧不上會不會有別人看到,小跑著雀躍地朝他而去。

他面帶淡淡笑意,已經張開手臂,接住了她。

“不是說會晚點到嗎!”季清羽說完之後,後知後覺地察覺到這是在公司附近,連忙拖著他上了車,扣好安全帶,她看向他,“騙我的哦?”

馮成則無奈:“這種事有什麽好騙的?”

他解釋:“本來有個推不掉的飯局,但那邊臨時有事,改為下次了。”

季清羽心情高漲。

不知道是因為接下來兩天休息,還是他的提前到來,或者兩者都有。

於是在他問她晚飯想吃什麽時,她爽快地說道:“我請,今天發工資了!”

說完後,她摁亮手機屏幕,打開銀行短信給他看,有些得意,“窩囊費到了,還好15號是星期五,要是星期六或者星期天,肯定要延遲到星期一。”

馮成則瞟了眼那數字,忍俊不禁。

她立即嚴肅地警告他:“不準笑,這是我的辛苦費。”

在應屆畢業生中,她的工資還算可以,至少可以覆蓋她的日常支出還有結餘,她已經心滿意足了。馮成則給了她一張卡,說是他的主卡,不過她暫時沒有用的場合,去便利店或者超市買幾十塊的東西,拿出這麽一張不限額度的卡,太裝啦。

“嗯,不笑。”

季清羽滿意地收起手機,“你想吃什麽?”

發工資的這天,她就是壕,可以任性一把,但如果他要吃那種人均幾千的餐廳,她會咬死他。

馮成則其實也無所謂晚飯吃什麽,沈吟道:“你之前說的窮鬼套餐吧。”

季清羽:“??”

她錯愕地看著他,“我說的窮鬼套餐就是一個漢堡一杯喝的,十二三塊。你認真的?”

“又不是吃完這頓沒下頓。”他說,“試試。”

試試她吃過很多次的漢堡。

“……行。”她點頭,導航,“提前跟你說好,不難吃,但也絕對不好吃,我吃這個,一是便宜,二是省心。”

馮成則語氣有些不悅:“你以為我沒吃過漢堡?”

他是古代人?

這也沒見過,那也沒吃過,跟她沒活在一個年代?

“是是是——”她拉長音調,“你吃過,你吃漢堡的時候我還沒出生,行了吧。”

這話更令某個男人不高興了,他探出手扣住她的腦袋,吻住她的唇,她很意外,但很快又回應他,擋風玻璃跟車窗都貼了膜,外面的人也看不清楚他們在接吻。

她熟悉他的唇舌。

勾過來,伸過去,反覆舔咬。他大概是跟她接吻次數最多的人了,即便不做下一步,經常吻著吻著都會忘記時間的流逝。

如果不是中間的扶手箱,季清羽也不知道這個吻會持續多長時間。

等他平覆好呼吸,重新發動引擎,她往他那邊看了一眼,偏頭咬唇偷笑。上班族最多的地方,自然也不缺餐廳,她導航的是離她公寓很近的一個商場,光是找停車位都不簡單,她挽著他的手來了一樓,有些得意地說:“跟緊我,這些你都不會的。”

馮成則:“……”

他確實不太會,還以為要去點餐,誰知她拉著他站在電子屏幕前,熟練地自助點餐。

“可以點別的。”她說,“隨便你吃什麽都可以。”

全都點一遍也不是不可以,她有錢。

“就那個。”

“行!”

她給他點了份套餐,輪到她自己,她就不太想吃了,“你一個人吃,等你吃完了,我吃別的。”

馮成則靜靜地看著她。

她投降,“好好好。”

舍命陪小人。

她給自己點了個兒童套餐,出餐很快,端著餐盤找了靠窗的位置,她捏著那個隨機送的小玩具玩得不亦樂乎,還伸到他眼前讓他看,“送給你,好不好?”

二十八歲的寶寶,也可以有的。

馮成則掃了一眼,往後一躲,“不好。”

“你沒童心。”她說,“不要算了,以後我送給別的可愛寶貝。”

馮成則似是嫌棄地笑了聲,誰會喜歡這種玩具。

季清羽下午喝了咖啡又吃了披薩,她不太餓,但又不想浪費,捏著薯條蘸番茄醬甜蜜地餵他,他一開始欣然接受,吃了幾根後發現她的險惡用心,立即無情拒絕。

她托腮專註地看著他,連他咬漢堡,她都喜歡看。

有時候她覺得,自己栽得真不冤。

即便明知道前面有陷阱,踩一下會摔進去流血,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往前。

誰也不能隨心所欲,想要得到什麽,就一定會付出應該有的代價。

她等著,她也會受著。

周五晚上商場很熱鬧,吃完漢堡,兩人就開車回了公寓,在門口時,他找了個地方停著,然後下車往便利店走去。等再回來的時候,她看著他手裏拎著的東西,沈默幾秒問道:“你不尷尬嗎?”

幾乎每個星期都要去買。

她懷疑便利店店員都認識他了,所以她最近都有意避開,不去店裏買吃的。

“我付了錢。”他坦然道。

“你就不能一次多買一點?”她問。

“不是更怪?”

季清羽還真就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,比如他拿著五六七八盒放在櫃臺上——

“說的也是。”

但她仍然懷疑他有一定程度的強迫癥。

公寓樓下有快遞櫃,她取了快遞,是方方正正的紙盒,等進了家門,她讓他放在茶幾上,拿了快遞刀拆開,“馮總!快來看!”

他拿著她的快遞回來,覺得手上沾了灰,一進屋子就去洗手間洗手。

“什麽?”

“煮蛋器!”她仰臉看他,眼眸明亮,“我找我同事要的鏈接,聽說很好用,你不是愛吃水煮蛋嘛。”

很便宜,一百塊都不到。

馮成則凝視著她,神情依然很平靜,但她知道,他很高興。

他以前會克制這樣的情緒,現在不會了,比如此刻,他就將她抱了起來。

公寓客廳很小,她命令他抱著她轉圈圈。

她慌忙環住他的脖子,哈哈大笑起來——現在晚上七點不到,不怕擾民,他們就在這窄小的出租屋裏,放肆地開心,並不是要靠身體纏綿來獲得愉悅,哪怕像現在這樣抱著,都感到很滿足。

馮成則看她傻笑,也被感染。

沙發很小,她的背嵌入到他的懷中,一邊追劇一邊閑聊。不只是他喜歡聽她說話,她也一樣,他現在的話也越來越多,說得最多的是留學時的事,偶爾也會提起他的兩個至交。

但他們也有足夠的默契。

自從跟他有過關系後,她不會提馮昱,他也是。

他不是不介意。

連跟她發消息要約她看電影的同學、同事他都很介意。

偶爾她提起在易升的那幾個月時,她分明有看到他眼中的遺憾跟晦澀。淩晨時分,她躺在他的懷裏,床就這麽大,好似要緊緊相擁,才不至於墜落。

他一臉饜足,正閉目養神,手掌仍然一下一下地摩挲她的頭發。

“我睡不著。”她說。

“嗯?”

她一聽他這語氣,趕忙說道:“但也沒力氣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我下午不該喝那杯咖啡的。”她有些懊惱。

“怎麽喝咖啡?”

她挪了挪,湊到他耳邊嘀咕,惹來他短促的笑聲,“我有時候真覺得自己要被你弄死了。”

“胡說什麽。”

不著邊際地聊天,喊著睡不著的人,沒一會兒就沒了聲音,馮成則低頭一看,她已經睡著,呼吸均勻。目光落在她的眉眼,輕輕地吻了下她的發頂,他伸手,關了床頭櫃上的夜燈,摟著她沈沈入睡。

跟她在一起,愉悅又充實。

他逃不開,也沒想過要逃。

清晨。

季清羽將臉埋在馮成則的肩膀那兒,含糊地抱怨:“吵死啦!”

豆沙了!

住公寓的煩惱莫過於此,一層樓住著不少住戶,到了早上總是很吵。工作日時她就當是鬧鐘,好不容易雙休日想睡懶覺都很奢侈,馮成則淡定地捂著她的耳朵,將“搬去我那兒”這話理智地咽了回去。

他已經想好了,今年過年,他會先去拜訪她的父母,得到她父母的認可後,再帶她回家、過明路。

不過在此之前,他也要將所有可能會有的流言蜚語都壓下去。

他無所謂,但不想讓她聽到一句。

出差幾天,馮成則就素了幾天,手探進她的裙擺,被有起床氣的她狠狠地拍走,“別煩我!”

眼看著她的火氣要燒到他身上,他果斷收回,起身,走出臥室前往洗手間沖涼,溜得比兔子還快。

被吵醒了,季清羽也睡不著,平躺在床上,氣得去捶打馮成則的枕頭。

啊啊啊啊她的星期六誰賠!

馮成則賠!

誰叫這個屋子裏會喘氣的只有兩個人,她憤憤下床,趿拉著拖鞋到洗手間門口,握緊拳頭捶了捶門,“你快點!”

“自己開。”

陣陣水聲中,他低沈的聲音傳來。

臭流氓。

她暗罵一句,又不敢真的開門,就怕把自己又搭進去了。沒一會兒,水聲收住,門開了,他本就高大,幾乎都快碰到門框頂部,只套了件褲子,頭發也是濕的,“進來吧。”

“……馮成則,你真的是霸總嗎?”她拿著手機起身,幽幽地看著他。

“不是。”他不按常理出牌。

“別人吵醒了……”她說,“我。”

她本來想說,別人吵醒了你的寶貝,但還是有點害羞,只好改口。

馮成則胡亂摸了摸她的腦袋,算是安慰,淡然道:“你也吵到過別人。”

她楞住,反應過來,往他身上撲了過去,咬他的肩膀,“你什麽意思你什麽意思!”

如果不是他,她一定是這個公寓最有素質的住客了!

鬧了一通後,起床氣也徹底消散。馮成則連襯衫都沒穿,坐在沙發上翻著手機郵件,季清羽洗漱過後,回臥室換衣服化妝,既然這麽早就被吵醒,幹脆出門吃熱騰騰的早餐。

幾分鐘後,他去洗手間拿腕表,順便套上襯衫。

突然傳來敲門聲。



馮成則開了門,頭發還是濕潤的,水珠滲入襯衫衣領,九月中旬,天氣微微涼,他看著門外那個一臉驚愕的男人,一時之間,所有嘈雜的聲音包括空氣如被冰封了一般,靜得可怕。

真正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,不是他。

他希望阿昱能夠明白這件事。

他們兄弟一個在門外,一個在門內,好似誰動誰死,陷入了死寂中,無聲地對峙。

馮昱仍然抱有一絲期待。

他希望是他眼花看錯了,他希望這一切是個誤會。

直到裏面傳到一道輕柔得像在撒嬌的女聲:“我手機你看到沒呀?不知道放哪兒了!”

徹底地打破了他愚蠢的幻想。

馮昱難以置信地看向他的大哥——誰都有可能出現在這裏,唯獨他的大哥不可以。

“在浴室的洗手臺上。”馮成則繼續鎮定從容地扣袖扣,所有需要付出的代價他都認,但她,他是不會放手的。

“你怎麽在這?”馮昱感覺有刀片在刮他的喉嚨,生疼生疼的,眼前都開始暈眩,就好像這只是一場噩夢,只要他醒來就好,可喉間隱隱的血腥味告訴他,這是真的,你的親大哥和你日思夜想的人在一起。

他聲音嘶啞地問:“為什麽?”

為什麽?

馮成則目光幽暗地看著他,眼裏再也沒有從前的溫度。他需要花費很多心思才能擁有的緣分,從一開始就輕而易舉地被馮昱攥著,又輕而易舉地松開手,公平嗎?

“是我趁虛而入,非要纏著她。”他的語氣平穩但漠然,“你們已經分手了,不要再來找她。”

馮昱下頜緊繃,只覺得聽到了再荒謬不過的一番話。

一股怒火在身體裏四處湧動,他幾乎快克制不住暴戾的念頭。

從臥室出來拿手機的季清羽隱約聽到有人說話,往門口看了眼,霎時間,渾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,大腦一片空白,她不知所措地走了過去,本能般的想要離馮成則近一些。

馮成則不用回頭都能認出她的腳步聲。

他牽住她的手,將她擋在身後,霸道到連看,都不允許馮昱再多看一眼。

馮昱唇角無意識地勾了勾,太滑稽了,太可笑了,他笑出聲來,無比悲愴,卻還是奢求一個結果,“清羽,你是在報覆——”

你是在報覆我,是嗎?

“別這樣叫她。”馮成則冷聲打斷。

氣氛在幾秒的凝滯之後,變得劍拔弩張時,季清羽覺得很累,她已經跌下了陷阱,眼眶都開始發酸,感受著馮成則握住她手的力度,她更眷念不舍地握緊。

好多畫面在她眼前閃過——

下雨時,他沖進雨幕時清俊的背影。

在她以為一切都結束時,打開門他深沈註視著她的目光。

演唱會結束,他牽著她的手,護著她不被別人撞到。

太多太多了,如果她有一個百寶箱,跟他的回憶都可以裝滿。最後,畫面定格。

她低頭,看著交握在一起的雙手,聽到自己輕聲回答:“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報覆誰。”

在去南城遇到馮成則之前,沒有。

在遇到他之後,她的心思都用來喜歡他,以及克制去喜歡他。

回應她的是馮成則低沈的聲音:“我知道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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